该喝的不该喝的酒都喝了,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都说了,该唱的不该唱的歌都唱了。就算明天可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晒到屁股,就算我们天生是夜行动物夜来香只合在子夜开放,就算还有多余的快乐多余的忧伤多余的荷尔蒙没有宣泄干净──也是时候散场了。
分手的局面照例又是一片狼籍。七个八个鸟人,三三两两地散去,向东的向东,往西的往西。
我总是在那个时候感到一阵难过。心里仿佛突然被掏空。我不愿意第一个跳上出租车离去,因为那会带给我把狂欢抛在身后的惶恐,虽然那其实不过是一种错觉。我也不愿意最后一个离去,因为那样就不得不独自收拾心情的残局。
狂欢总是要落幕的。那句我们用过无数遍的谚语怎么说来着?“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还有那个卧轨自杀的诗人,他说,“丰收之后荒凉的大地/人们取走了一年的收成/取走了粮食骑走了马/留在地里的人,埋的很深”。
是的,狂欢总是要落幕的。只是亲爱的,亲爱的,让我再拥抱一下你们,感谢上帝,让我们彼此陪伴着温暖着,又度过这艰辛时世中最快乐的一瞬。让我们相约,奔赴下一个欢场。
下一个欢场也许在下一月,下一个周末,也许就在明日。反正要找个借口一起玩玩总是容易的。毕竟我们都还不算太老。虽然看到身边那些18、20的青涩面孔会有微微不适,可是面对30、40的老狗我们仍然可以挺直胸膛骄傲地微笑。
我不知道我们可以这样一直陪伴到多久?也许一直到老,也许很快你我他他便消失在人海不知所踪。不管怎样,让我们珍惜这些相聚的一瞬。
人总是越长大越孤单。虽然我们都很勇敢,非常坚强,可是总是有一些时刻,我们需要诉说,需要被倾听,需要被陪伴。
在这个年龄,会有属于这个年龄的困惑。
想起有一夜,去参加某个盛大的派对。台上衣冠楚楚发言的主角,也不过是我的年纪,大声地宣告“我们是城市的主人”。我在台下阴暗的灯光里居心叵测地看着他,不由自主地被激发出一种不甘的雄心,也许隐隐还有一种泛酸的愤恨。他妈的,凭什么你就是这城市的主人呢,总有一天我也要站在这舞台中央。
那一刻有一句已经疏远很多年的诗突然跳出来,少年心事当拿云。那是我年少时钟爱的一句,在那些青葱懵懂的岁月里我把它写在日记本的扉页上。可是这么多年来渐渐陌生了那样的心境。
绝大多数时候会觉得,安稳的生活也挺好。让聚光灯照着它该照的人。我就在霓虹灯里流连流连,就好。你知道,我是温和的人,没有野心,也没有太多的企求。
更多的时候我们陷在生活的各种迷局里,关于爱情,关于家庭,关于事业,关于前途,或者干脆是关于生活本身。如履平地的人一定是少数,我们中的大多数人总是在其中不停地冲突奔走,碰壁到头破血流。
幸好我们还有友情,尽管微茫如萤火,不够取暖,但终使我们不致迷失。
不,我们甚至不需要倾诉。我们都不是罗嗦的人,讨厌无休止的诉说。我们只是需要围在一起,吃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然后找一个小小的茶馆,或者酒吧,漫无边际海阔天空地瞎聊胡侃。
月光会冷,茶和酒不会冷。
不管是后海清冷的月光,还是三里屯璀璨的灯光,都会留在流光里,在我们的记忆里永远不老。
你你你你,我都不会忘记。
你在喧嚣的人群里看到我的落寞,你什么都没有讲,你只是坐到我身边,递给我一支烟,然后给我点上。你知道吗?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大学时代,某个熄灯以后的午夜我也是一个人这样落寞而颓然地坐在宿舍门口的楼梯台阶上。我最好的哥们,也是这样走过来,坐在我身边。
你给我看你斑驳而枝杈丛生的感情线,你的眼神比酒吧迷离的灯火更迷离。其实我明白你那些暗语般转折隐晦的故事的所指,正如你明白这世上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给你一朵解语花。
你在舞池里激烈地跳着,我没有想到外表温和如你也有这般疯狂的一面。那么就舞吧,舞吧,让我们就一直这样跳舞不要停,一直不要停,一直跳到世界的尽头。
你在半夜里给我打电话哭着说要一个人去唱歌,那么让我陪着你。我无法用言语安慰你的心痛,因为心里的伤口永远只能让它自己去慢慢愈合。我所能做的只能是做你的演唱会的唯一一个观众。还要谢谢你,能够静静地听完我跑调的“朋友别哭”。
还有你你你你,我们一起举杯,喝酒或者水,那些时刻和情形我不会忘记。
三杯两盏淡酒,七个八个鸟人,就这样坐上一夜,就这样过了流年。